迪瑞克拉神龛

这里是迪瑞克拉的意识深处,世界和思维的残片在这里漂浮,破碎,组合

琐碎的日记

当代舆论对伤痕文学各有看法,甚至分类上也模糊不清,比如我就不觉得王小波写的是伤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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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男爵所生活的树上世界,和我所创造的迪瑞克拉一样,是一个高于客观世界的以某个主体为中心的世界,树下的世界有美好有不堪,总体来看树上更自由,但最大的问题是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独享,而树上的世界却是独属于,当然可以加个近乎,不过我想在精神上是完全独属于男爵的。
为什么要追求一个主观构建的世界?我想是因为总有人不想把自我淹没掉,当然也有人更喜欢融入集体,这无所谓,只不过男爵和我,或者王小波这样的人总可以找个地方躲进去,享受造物主的快乐

卡尔维诺说现代是分裂的,自我攻击,自相矛盾的,这就像汉弗莱所言,如果一个公务员相信自己的所言,那他必然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其实这也不矛盾,我们可以简单地把意识看成连续且可导的多元函数,每个偏微分都可能有截然不同的性状。子爵裂成了两半,这让他不会妥协,某种意义上更加纯粹,但也丢掉了一个元,我们无需羡慕这种分裂,谁说难解的多元函数就比单元函数好呢?没什么好比较的,只是选择不同而已。当然,本书也没有价值判断的成分,在我看来卡尔维诺指出了一种可能,选择分裂,选择纯粹。

机械,工业,计算机,人工智能,都是人造物,但它们可以反过来奴役人,同样,不存在的骑士是人造物,但可以反过来取代人。那么人是不是人造物?人可不可以被制造,因为被制造的产物可以超越生产它的主体,也就是说,人可以制造超人,人不知道是谁创造自己,从而可能像流浪汉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如果你不相信神的话,但人造人知道,这就让人造人不会那么容易陷入虚无,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去处,它至少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所以这也算对虚无主义的一个解答,即自己制造自己,然后用制造的自己取代自己。

冬夜旅人是一本有趣的元小说,探讨小说的小说,和一本写作教材不同的是,它使用小说的形式探讨小说,也就是是卡尔维诺证明了小说可以是递归的。
小说可以是作者写就,也可以由读者阐释而成。
可以记载虚假,也可以写就真实
可以让读者与作者在思想上融为一体,也可以让两者成为死敌
可以互相嵌套,叠加起无数的层级;也可以铺开一个单层的幻想世界
可以视为过去,但也可以作用于未来。
我们可以把小说视为在两端间传输的信息波,可以改变其频率,幅度,相位,带宽等等等等,只不过要受到物理规律与信息论的限制,信息可以嵌套,可以递归,那小说作为一种有结构的信息就可以
当然,我们无法违背信息定理,但探讨更有效的结构永远是有价值的,因为文字是离散的,不管是汉字还是英语都是由一个个离散的字或者字母组成,世界是连续的,就算我们考虑量子或者普朗克时间之类的东西,也比语言更稠密,那么语言或者写作就是对世界的压缩编码,这样一来我们就需要更有效的结构,这就是元小说或者任何meta题材的意义

抛开对数据结构或者信息论的探讨,直观地说,冬夜旅人可视为对一个经典问题的阐释——什么类型的书没有结局最让读者痛苦。
​比较通用的解答是悬疑类型的书,可以分为本格与非本格,本格还好,理论上讲足够聪明的读者就能解出来并验证,就像数学题一样,变本格麻烦点,因为可能关键设定结尾才揭晓。
​但出于公平我们也有考虑其他答案,比如言情小说,我们知道结局大概率是主人公在一起,但,例如写到矛盾部分烂尾了,不免还是让人纠结怎么才能和好。
​或者政治评论,如果作者比较八面玲珑,不到最后不表明立场,不免也让人痛苦
​再例如骑士小说,我是说正宗的那种,一般来说主人公要么爱情事业双丰收,要么死在一场荣誉的战斗,假设在一场战斗的高潮断了,也很让人痛苦
​总之,没有结果几乎都是让人痛苦的事,除非结果注定是悲剧

星空

星空
一对恋人正在观赏夏夜的星空
她说:“群星真美”
他说:“不及你的眼睛”
群星之中的某个存在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话语,或许是恼怒,或者说戏谑,祂将她的眼球用以太填充,又在眼眶中投下星空,任何人凝视她的双眼,看到的都只有群星。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逻辑,一个事物无法和自己比较,如果她的双眼就是星空,怎么比星空更美呢?
事实上他本想抛弃她,但是在群星降下诅咒后,他却沉迷于她的双眼,而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正好误以为他如之前一样深爱自己。在他悉心的照料和渴求下,她愈发感动而难以自制,或许是略微有所察觉他的真正所爱,她终于……
她终于割下了那对眼皮,再也没有什么阻碍在他与星空之间的东西了
“我可以追随这片星空吗?”他问
她默许式地靠近他,他的眼球融入了她的眼眶,如同以眼球相吻,他们将身体沿着眼眶的一侧翻转开来,展露出来的一面血肉模糊,另一面是美丽的群星。收藏家发现了两人的尸骨,将其珍藏至今……

“写的什么玩意”我看完了梅贝尔的稿子,将其撕成粉碎的纸屑(星空)

备份

备份
我可能是世界上最喜欢备份的人,看着档案库,我这么想
从四十年前亲手留下第一份档案开始,每个固定周期,和重大变故,我都留下了快照,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让我的思想遨游回过去
这让我从来不会被虚无感折磨,这是我与那些浑浑噩噩,让记忆从指缝溜走的人的区别,在通信领域中,用超过两倍带宽的频率采样就会存下全部信息,而对我的这些样本,应该也足以还原出我的大部分人格信息,没错,某种意义上,我已经实现了不朽
然而,我老了,当我翻阅一份年轻的快照时,我发现对此毫无印象,甚至不觉得我会做出这些选择,可以确定的是几乎完全不可能有人篡改档案,篡改档案而不改变校验码的概率,以小数表示在第一个有效数字前有几百位
那么,这,是”我”吗?在档案库中,我陷入了恐惧,如同被无数个陌生人包围
我的过去是连续的,而快照是离散的,因此几十年的连续变化后,两个切片完全不同,也是正常的,我这样对自己说,但这依旧让我恐惧,我终于意识到,即使这些快照无法改变,现在的我还可能对构成自己的过去的片段一无所知,因此重新组合,截取,就会毫无矛盾感地产生无数个不同的我,而其中只有按时间轴还原的产物才是现在的我,我实现的不是真正的不朽,而是一个特定排列下的不朽,那么,现在的我是谁?只有我,只有我自己可以随意改动这些档案不留下矛盾,只需要改变一下组合的方式,在用自己的签名留下校验码就行了
我是否,已经不是“我”了?

他人即地狱

所谓的他人即地狱,也就是自我的主体在与其他自我的交互中必然会湮灭,片中的家庭悲剧就来自于父母不和对两个儿童的存在价值的否定,儿童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其自我认同依附于父母,无论是否定父母还是被父母否定,都是对其自我的否定,因此“我”在家庭变故后陷入虚无,深感自我的不完整,类似的例如凉宫春日中,春日在意识到世界上有无数个自我后陷入忧郁,不得不用对独特性的追求重塑自我,为了避免这种无力感,为了避免自我意识的溶解,只有两条路。
一是强化自我的主体性,就像片中的姐姐那样,用自己来影响周围的世界,可以说这是一个自我强化的过程,她越是影响周边的人,就越会有更强大的辐射力,自我的存在也更加强烈,某种意义上也是凉宫春日的做法
二是贬低他人的主体性,就像片中的“我”,我鄙视身边的所有人,虽然我自己是残缺的存在,但只要周边比我更为残缺,那么我依旧是独一无二的“自我”;又或者是片中的宇月,无视身边的世界,就像其他的自我不存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
没有哪种方法绝对地更好,姐姐看似光芒万丈,但那又如何,她真的能一直用拯救别人的方式拯救自己吗?总有她也无能为力的困境。
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也就是说尽管他人是地狱,身处社会中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地狱,问题在于,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往往是过于沉重的,在迈出第一步时吃了苦头,所谓的习得性无助就会让一个人永远无法再次迈步了,即使有的时候第一种方法比第二种好,他也会因为这种创伤一味地选择逃避,这种悲剧如何避免?其实基本是不可能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没错,但人首先是动物,正是本能塑成了我们,但好在现在是一个原子化社会,相比过去的人,我们可以选择更少的社交,从而保持更大的主体性。

视角

一开始,我们乐观地认为,给每个人一个视角,让每个人都拥有一个世界,会产生一个丰富多彩的结果
然而人们本能地渴望更多,结果是,每个人都构造了无穷的世界
这还不够,世界之间产生无穷无尽的冲突,无穷的无穷次方,那是一场难以描述的灾难
我们试着去修复,但遮住双眼后还有听觉,隔绝感官后还有思想,没错,想要彻底消除“视角”只有一个办法——消灭视角的主体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一个人醒来,没有其他的观测者
要么让无穷的视角拥有有限的世界,要么让唯一的视角拥有无限,我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请享受你孤独的创作吧,但是切记,不要再度创造一个视角

对小波的一些仿写和感想

红拂夜奔是一本让人不忍卒读的书,小波很少写传记这么长的时间线,因此红拂夜奔几乎是他时间线最长的小说之一,当然在王小波的作品里说时间轴没什么意义,但问题在于叙事的起伏也因此拉得很长,让小波成功写出了一个从绝望向更绝望演变的故事,而比洛阳更封闭窒息的长安却恰恰是聪明的卫公亲手打造的,这更是故事的点睛之笔
​卫公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除了智慧和理性,他什么也不信,这让他无比纯粹,也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幼稚,他觉得数学和工程学是值得追求的,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比如皇上就认为能消灭反对派的工程是好工程,除此以外都是潜在的危险。
卫公相信理性与科学,这必然导致他比起秩序更倾向自由,像他这样的数学家兼工程学家需要自由地与同行讨论,需要自由地查各种资料,自由对他来说是科学的必需品,也是其附属品;因此对卫公来说如果屈服强权能得到研究的自由,这也是可以接受的,这导致了他最后的悲剧,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皇帝要用本来应该导向自由的技术来实现更高效的集权,当然,这点没什么好指责的,我是他也会做成同样的选择,卫公这种人和我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被管,有人喜欢管别人。卫公的问题是他太幼稚了,他没有把政治问题当做工程问题考虑的意识,在小波其他作品的一些主人公里就更狡猾,当然工程师去考虑政治往往会得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但卫公面临的问题麻烦在,他从始至终只觉得自己是工程师是数学家,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已经是政治人物,等他不得不考虑的时候,已经只有装疯卖傻一个选择了,但这也不是他的错,这种工程师是情商最差的,这意思是,如果卫公想装作“会来事”可能马上就被全家问斩了。
总之,我认为对工程师或者数学家来说,没有任何道理要求他“会来事”,理工科面对的是一个高度抽象后的世界,长期处于这种世界会剥夺一个人为人处世的能力,这没办法,但你很难对非工程师出身的人解释这点,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所以我很同情卫公,但确实没办法
总之,全书除了红拂没有人真正支持他,他所有依靠技术改革的努力都失败,最后只能装疯卖傻,然而装疯卖傻都被揭穿了,所以卫公其实没有任何希望
​红拂是全书最纯粹的反抗者,她倒是不关心什么科学,什么理性,她只是单纯地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但书中的世界不容许这样的人,所以她最后也屈服去办自杀手续,红拂是为了自由和卫公私奔的,但最后她不得不意识到这种自由只是一种偶然,当意识到她和卫公亲手创造了另一座更压抑的洛阳城时,他们已经老到逃不了了。所以卫公装疯卖傻,红拂也只能去当她的妇女办主席,最后想自杀还要办申请手续,当然她是无所谓的,但她不屈服,街坊邻居就得连坐,这是红拂无法接受的,所以反抗精神最后的象征也葬送在了官僚体制下
​这个结局最大的悲剧之处在于,反抗的二人死得像个滑稽剧,连壮烈成仁的体面也没有,我个人认为这比1984的结局更有震撼力,奥威尔反对的是思想控制,但思想控制或者说极权只是王小波笔下官僚政治的一部分,成熟的管理体系不需要特别的秘密警察机构,繁琐的手续关卡就能把所有反抗的念头熄灭,而这些手续将会被先用在那些设计出复杂的控制流技术的最聪明的知识分子身上
小波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敢说小波的数学天赋和水平都比我高,他全靠自学就在千军万马里考上了人大,当然那时候高考刚恢复,未免有点不成熟,但小波的天赋还是可见一斑的,所以我不能妄言我懂小波的所思所想,但在我看来小波写的是一本实操手册,把遇到的问题和经验忠实点记录下来,我听说在数学界,提出问题与猜想很多时候比解决问题更重要,只要找到问题,前赴后继的数学家就迟早能找到答案,所以作为工程问题,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小波提出的问题的所谓的最佳实践,这种理工科生的浪漫之处,恐怕是其他专业难以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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呓语

有些人想让你跟随他们的步调,想让你的尊严被踩踏碾碎,想磨灭你的意志,折磨你的头脑
但不要忘记你拥有的理性和智慧,还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总有一天能反攻倒算的

道德和工程

面对绝境,是什么也不做,还是做些尝试,尽管这个尝试会让情况更糟甚至让你自己成为这个绝境的元凶,从而实质上是道德的恶行;在我看来这取决于,你愿不愿意将道德问题纳入工程问题的范畴,因为在工程看来,达成目标是唯一目的,即使这目前看上去不可能,但在试错的过程中,依旧可能发掘出更先进的技术,从而实现目标
​在我看来,在一个合适的模型下,工程最佳实践就是道德最佳实践,或者说,可以纳入道德体系之中,可以称为善,而探索最佳实践的过程就是一种善行,即使这个过程中造就了更多惨剧,甚至让自己反过来成为了这个模型失败的根源,评价系数更差了,这也是工程的必要代价
​推导是这样的,从当前这个起点,到最终目的,由于物理限制,只有有限种行动,如果存在解,那么每试一次错,就排除了一种错误解,因为这里讨论的是一个相同的问题,至少面对相同问题的后来者能排除一个错误解,相比什么都不做,这是更好的行动。否则呢,绝对没有解,那么做什么也没有区别。如果说贸然行动会让情况劣化呢?那么首先,至少后来者不会重蹈覆辙了,其次呢,还是同样的问题,主观上你不可能真的知道一个工程问题是不是绝对无解,说不定会有更强大的技术出现,让绝对无解的问题可解,可能物理数学上有新的理论,让曾经的物理极限不存在
​总之,我认为道德问题就是工程问题,工程问题则必须试错,无论试错带来多么沉重的结果,也是一种积极行动,哪怕像诺贝尔一样害死家人,这也是工程上的善行